2012年9月16日 星期日

[家教][X27]Black Mercy (Act I: 5)

5: The Beast Is Pacing 野獸踟躕



對一個初露鋒芒的新興家族來說,舉辦宴會就像是一場考驗;所以當有人砸了傑索的場子,讓謠言和冷嘲熱諷如同夜空火花一樣四散的時候,有見識的人反而由衷升起一絲敬佩——在人聞色變的復仇者罪犯所掀起的烽火洗禮下,與會的名單上,竟然沒死任何人。


傑索的當家以獨到的手段穩住了預期外的場面,他的能力沒有人看見,事件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束了;沒有聲張,沒有喝采,白蘭沒有對肇事者的身份有任何表示或澄清,他只是用家族的名義公布了一卷錄像。

紀錄他和罪魁禍首對峙的一瞬的影像。

雖然裡面只捉到模糊的身影,但就在畫面公布之後沒多久,來自復仇者的聲明稿便發送到各個家族;沒有宣言也沒有列出罪名,只有一份通緝令,附上逃犯的相片。

同樣一張紙也出現在澤田綱吉手中。

在他們離開會場沒多久,和本部聯繫上的同時,便來了指令。

九代首領要見他們。

Xanxus本來不想理會這個命令,但他有事必須回總部一趟——去聽取情報部門的最新匯報。事情已經不是能否全身而退這樣簡單了;撇開心神不寧的澤田綱吉不談,Xanxus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種對他而言像是挑釁一樣的攻擊還會繼續,他討厭這種處於被動的情勢。如果說有什麼是他在垃圾的宴會上得到的,那便是再明確不過的敵意了。

Xanxus覺得,這次他是徹底被冒犯了。

澤田綱吉倒是反常的沒多說什麼;就連聽到了來自九代的命令,他沒有勸Xanxus一同回去、也沒有對Xanxus回本部的選擇表示訝異,一路上他什麼也沒說。

就是坐在前廳裡等待召見的時候,他的臉上也沒有之前每次要見臭老頭那種幾乎要讓Xanxus倒盡胃口的期待神情。

傷口已經被包紮整齊,澤田綱吉不太靈活的手裡,抓著復仇者的通緝令。

Xanxus幾乎是在看見的同一刻就把紙片扔給了他,綱吉也沒說什麼,除了移不開視線一樣盯著以外,他靜默著,好像紙面上會有他尋找已久的答案。

「我應該說過,你最好不要妄想能瞞過我。」

Xanxus開口,他就是看不慣澤田綱吉的心不在焉,那種若有所思的樣子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澤田綱吉攤平了紙片,終於抬起眼來看他。

「有人要殺我。」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已經接受了這件事。

雖然對他這麼快恢復過來有點詫異,但是Xanxus想聽的並不是這個。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這樣回應。

「不是他。」

包著繃帶的手掌撫過紙上的人像,褐色的眼裡沒有動搖與疑惑,只是很肯定地陳述一件事實。

Xanxus皺眉,「復仇者的資訊是錯的?」

「……我不知道。」澤田綱吉沈吟了一陣子,然後像是組織了話語繼續說道,「我覺得不是這個人,有什麼不太對。」

他們的對話因為有部下敲了門進來而中斷,在聽到九代首領可以見他們的同時,Xanxus站起身就往外走。

Xanxus你要去哪裡?九代爺爺的房間不是那裡。」

「誰說要去見老頭了。」

他頭也不回,打算就這樣離開,但是澤田綱吉的一句話讓他停下腳步。

「沒關係嗎,Xanxus。」他這樣說,「我跟爺爺說什麼,你不聽嗎?」



澤田綱吉總是這樣,試圖讓他和那個死老頭有所往來,不願意放棄任何可能產生交集的機會,一再地去安排、去嘗試,Xanxus也總是一再地當面駁斥他可笑的提議;他們不斷重複這樣的過程,一來一往像是某種約定俗成。

那這次又為什麼要答應呢?

Xanxus無法說清楚,究竟是哪裡不一樣。或許是澤田綱吉離開會場時的抗拒與之後的平靜所形成的反差太過強烈,也可能是他們的對話還沒結束,他才會一時答應他,跟他去見那該死的臭老頭;因為他不想在老頭之後知道綱吉要說什麼。

但是事實證明,他總是對的。

他和老頭是不會有什麼話好說。

看著老頭與綱吉交換一點用也沒有的垃圾話,Xanxus覺得他是完全高估了澤田綱吉要說的話的重要性。面對九代首領,澤田綱吉甚至沒提到在會場險些遭受攻擊的事,他笑著回話的樣子讓Xanxus發現,世上竟然也有比臭老頭還要討厭的東西。

之前那個動搖的澤田綱吉像作夢一樣。

大約在他想踹翻做為腳凳的矮几的時候,有什麼牽動他的感知。

然後一直悶不作聲聽著廢話的Xanxus明確地感覺到了、先前折返硬把綱吉帶走的那股異樣感——

他幾乎是馬上燃起了火焰,在刻不容緩的躁動下,他純憑本能地選擇了空手而不是用子彈來凝聚;憤怒之炎才在掌中成形,Xanxus就跳了起來——朝向坐在自己跟前的老人。


「——Xanxus!!」


就在Xanxus撲上去的同時,澤田綱吉似乎是和喊他的聲音一起撞到了老人懷中、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把彭哥列的九代首領從Xanxus的掌下推了開來、雙雙倒到地上,刺目的火焰一閃而過。

然後他們眼前的窗戶瞬間迸裂了,有什麼擊垮牆壁玻璃飛來——龐大的鐵球夾帶旋風、來勢洶洶迎面撞上Xanxus手裡的光焰,爆出驚天巨響。

……之後宛如風沙一樣消蝕。

沈重的球形鐵塊灰飛了一半、沈甸甸砸上地面的時候,Xanxus已經衝到炸裂了的窗口邊,迎接他的是籠罩夜色的彭哥列莊園。他怒不可遏地掃視底下的黑影,一雙紅眼捕捉任何可能的威脅,就在他覺得看到了什麼,一手拔槍、一腳跨上破口要追上去的時候,身後細小的痛苦聲音攔住了他。

澤田綱吉按著地面,拱著背呻吟。本來該被他撞倒在地的九代首領反而先坐了起身,支撐著他。

原因不用誰說,Xanxus已經看到了。

澤田綱吉的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很久以前,在還說得上話的時候,老頭對他這樣說過。

『留點餘地吧,Xanxus君。』

當年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叫做留點餘地?是在叫他手下留情嗎?對那些低等的廢物?然後沒多久,他和老頭完全鬧翻,這句話就像其他老頭說過的東西,變成了謊言中一個荒謬的笑話。大約是那個時候,Xanxus就再一次認定,情面跟後路都是垃圾;看他的火焰就知道了。

他向來是什麼都不留的。

「已經脫離險境了。雖然傷口的範圍沒有想像中的大,不過那孩子傷得很重……你知道為什麼嗎,Xanxus君。」

「為了救你。要不是他你早死了。現在,從我面前滾開。」

事隔多年,澤田綱吉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他讓他們兩個面對面站著說話,以受傷做為代價。

這很諷刺,Xanxus卻沒心情笑。

老人固執地站在他前方,蒼老的身影連半扇門都遮不住,卻依然不肯離去,硬是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們都很清楚那扇門通往哪裡。

Xanxus君,趁這個機會,我們應該談談。」

「談什麼?你要感謝我沒殺你,還是要感謝那垃圾愚蠢到救了你?或者你終於有勇氣了,那我們就可以談談你的死期,老不死的。」

「剛才的攻擊你看到了。現在外面還有復仇者的逃犯,我知道傑索那邊出事的時候你們都在,既然那孩子什麼也沒說,那麼對方的目標就肯定不是你了。……迦百羅涅來向我報告過。」

沈默。

「看來真的是這樣了。」

Xanxus瞪著擋在房門口的老人,不管是對方臉上的表情還是正在說的話,都讓他升起一股由衷的厭惡。

即使面對他露骨的憎恨與憤怒,老人還是靜靜地說著。

「我可以相信你嗎,Xanxus君?無關於我是個多麼失敗的父親,只是以一個被那孩子所救的老人的身份。不用我說,你也看得出來,這件事才開始——才剛開始他就已經傷成這樣……我害怕接下來還有什麼會發生。我可以相信、把他託付給你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嗎?」

在這個時點,Xanxus突然覺得他的恨意躍升了一個層級。

「要我說幾遍才懂,老不死的。別把你對他的人情算在我身上!」

他最痛恨的,就是這點。

沒錯,自己的火焰正是澤田綱吉背上傷口的元凶,但至少Xanxus從來沒想要推卸責任。做了就是做了,他驕傲地接受,一如面對所有烙有他印記的指控一樣坦然。

那是他的,誰都沒資格攬過去承擔。

他不希罕什麼歉疚什麼仁慈,那種東西一點用也沒有。明明什麼都不懂,就不要裝作一副理解的樣子,妄想用體諒的姿態來介入。

那是他與綱吉之間的事,任何干涉都是Xanxus不能容忍的。

狂暴的情緒在他身上翻騰,殘酷、兇惡又永無止息,Xanxus全身散發出的殺意讓他們至今的對話像是浪費時間。

「你說的沒錯,你對我的恨和我對那孩子的虧欠的確是兩回事。但是,」老人看著他,「Xanxus,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那孩子到現在還在這裡?如果當初把他扯進來的是我,那又是什麼讓他留下來?很多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Xanxus沒有應聲。

良久,九代首領嘆了一口氣,說,「那孩子現在只有彭哥列了。」

靜默膠著了好一陣子,然後空氣中刺痛的殺氣幾乎是在門後有動靜的同時、消散不見。

Xanxus經過老人的身旁,手抵在門上,低聲道。

「你錯了。那是我的。」



他闔上房門,澤田綱吉正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

Xanxus不發一語朝他走過去,男人的步伐堅定,像是不趕時間,可以慢慢跟他耗。走到床邊,俯瞰著他的時候,澤田綱吉才勉強撐起了半邊身體,他的手肘在顫抖,Xanxus知道那不是因為支撐重量的緣故。

「你想死嗎?」

綱吉克制自己既淺又急的呼吸,搖頭。

「很好。」Xanxus冷聲,「因為如果你想,不用麻煩什麼垃圾逃犯,我可以現在就讓你死在這裡。」

「我還沒、還沒有原諒你。」

冒著冷汗,澤田綱吉這樣說,他的眼神不像正在忍受極大痛苦的人,那裡沒有示弱、沒有動搖,充滿意志、反抗的看著他。

「你明明可以先推開九代爺爺的。」

下一秒,澤田綱吉就被Xanxus猛地按平在床上,他甚至沒看清楚男人的動作,背上的燒傷就痛的讓他幾乎流出眼淚。

Xanxus一隻手掌貼在他的心口,而他竟然無法移動半分。

「我也可以連你一起滅了。」

Xanxus的陰影完全覆蓋住他,施加的重量加劇了痛苦,綱吉全身無法克制地顫抖,抵著胸口的掌心似乎竄出了熱度,男人的表情卻是一點沒變。

「但是你沒有。」

他上氣不接下氣只為了吐出這句話。

Xanxus看著他,審視一樣緩慢,他看著他在自己身下,冷汗沾濕的頭髮黏在額頭,呼吸吃力的像是要斷氣,渾身快散了,卻還是倔強地反望著他,不肯認輸。

在他的注視下,綱吉像被胸前隨時可能燃起的掌心所驅使,費力地張口。

「你說過,」他的語調跟他的呼吸一樣著急,像是要搶在Xanxus動作以前傳達什麼,「對你來說、誰都可有可無,但是對我來說不是那樣,Xanxus,」

他嗆咳了一陣,接著說下去,「我不能讓你傷害九代爺爺。」

「很敢說啊,」Xanxus語調譏諷,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就憑你現在這鬼樣子?」

他收緊手指,按進綱吉本來就不夠厚實的胸膛,像是要揪住他心臟般的力道。

澤田綱吉悶哼了一聲,便強忍著不再呻吟,他的眼睛吃痛地瞇了起來,卻還是沒有轉開視線。

但是就算他再怎麼逞強、再怎麼不肯低頭,還是瞞不了。他的心在Xanxus指掌可及的地方,隔著炙熱的皮膚與不穩的骨骼,跳動得太快;Xanxus單手就揭了他的底牌。

「耍起嘴皮倒是跟老頭很像嘛,光說不練的傢伙。」

「是真的、Xanxus,」他的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然後綱吉頭一次閉上眼,緊的眼角溢出淚水。

「我說過,會對你說實話。」

Xanxus看著緊閉雙眼的綱吉,在他指尖顫動的心臟並沒有因為這樣一個躲避的動作而緩和下來。或許形式上是他佔了優勢,但是Xanxus可以感覺到,就是此刻、綱吉也還是在試圖對抗他。閉上眼睛只是另一個為了不被他看穿所做的抵抗罷了。

實話?這樣你還要跟我談實話?

「第一次你預測到了,也躲過了。」

Xanxus開口,聲音跟手勁一樣沈。

「第二次雖然有白蘭那個垃圾幫你,但不只是那樣吧?」

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那就只是個巧合,湊巧在那個時間偏離了那個地點,是類似運氣的東西——會這樣想都是垃圾。

「你是知道可以避開才跟他一起走的。」

他無法形容,當看見會場陷入火海的時候,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是刻意支開自己的。沒有阻止自己轉身就走,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

預料到了,卻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還做出像是要保全他的這種事。

只有一次的話,或許Xanxus還可以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那樣做。三番兩次,他以為他已經說的夠清楚了,澤田綱吉卻總是令人驚訝地愚蠢到挑戰他。

明明連睜開眼來面對他都做不到;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你要說實話,那我問你,為什麼這次不躲開?」

「因為他的目標是我!!」

一直到前一刻都悶不吭聲的綱吉突然反應劇烈地對著他大吼,像是豁出一切。

「我不可能坐視不管!我做不到!上次、飯店那次,死了多少人Xanxus你知道嗎?!」

他睜開的褐色眼裡充滿淚水,不再隱忍,朝著他傾洩而出。

「你根本不在乎。這次要不是白蘭,那些人都會死、全部——因為我在那裡。我受夠了! 」

一瞬間,Xanxus在那雙被淚水浸濕的眼底看見火焰。

那是澤田綱吉的決心。

「我不想再逃了。想殺我就衝著我來好了、我要讓他看仔細——我才不會死!他休想再傷人,想都別想!!」

純粹意志出現在淚水劃過的臉上、從這個看似不起眼的身軀深處湧現出來,幾乎要灼傷Xanxus壓制的手掌。

Xanxus沒意識到自己鬆了手。他只是目不轉睛看著,他忘記憤怒、忘記他還想施加在對方身上的苦難。他被當前難得一見、焰芯一樣的眼眸徹底吸引。就像目睹自己的火焰在掌中竄升、然後知道那會讓他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東西一樣;他看到澤田綱吉的眼睛就懂了。

於是他這次真的收回了手,從他身上退了開來。

Xanxus……?」

喘過幾口氣,澤田綱吉抬頭看他,像是不相信他就這樣算了。

站在床邊,Xanxus沒有回應。他重新打量澤田綱吉。這樣一個被臭老頭稱作孩子的傢伙,明明很弱也還沒痊癒,卻又不只這樣。澤田綱吉身上是有的、不能輕視的東西,雖然現在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傷患。

「把臉給我擦乾淨。難看死了。」

不知不覺照著做的綱吉用手背抹了抹臉,然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哭過,開始感覺困窘。

「敢對老子大小聲,看來是想過了啊?」看著倉皇的綱吉,Xanxus靜靜的說,「做不到的話,不用我動手你也會死吧。」

攻擊是不會停止的,暗殺也不會,無論他們做不做出回應都只會繼續,直到某一方死亡。在Xanxus的場合,死的往往是與他作對的人;但這次就難說了,因為對方真正的目標不是他。

但是已經沒差了。

因為對Xanxus來說,現在開始澤田綱吉的事就是他的事了。如果綱吉就是不願意把他說的話聽進去,那他也不必浪費時間去在意他怎麼想的了;他會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去做,這點就是澤田綱吉本人也不能阻止他。

綱吉顧著擦乾眼淚,沒有察覺到Xanxus的沈默,他的動作很不順暢,好像一動就會牽動到背上的傷口,話語也變得斷斷續續。

「我知道的,Xanxus。」他這樣說,聽不出究竟是疼痛還是哽咽緣故,帶著些微鼻音。

「那個時候,你是特地回來找我的吧?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去做一些蠢事。剛才也是,你總是最先知道要怎麼做,雖然很粗暴,但是你的確救了我跟爺爺。所以,為什麼呢?」

綱吉看著他,是真的在問。

「你做得到的,如果你想,你明明可以守護任何人的。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呢?」

「我為什麼要願意?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可是你救了我啊。」

他看過來的眼神莫名地讓Xanxus想起老頭,那份歷經這般種種、卻還是想要相信世上一切善良美好的天真在澤田綱吉年輕的臉上變得更為明顯。然而即使有這一層既視感,他居然沒有想要去憎恨的力氣,這點連Xanxus自己都感到驚訝。

是因為綱吉終究不是老頭,所以他才氣不起來嗎?這又是為什麼、他不是一直覺得這兩個人相似的可恨嗎?

突然,Xanxus似乎有點瞭解了。綱吉堅持的,「實話」的意思。

「倒是繞了很大一圈啊,」Xanxus笑了起來,罕見地不全然是嘲諷,他回答。

「對,我救了你,但是你不要搞錯了,我可沒救那老頭。那是你做的,不是我。

澤田綱吉像是看呆了一樣望著他。

Xanxus並沒有停下來,他繼續一字一句,完整的說完。

「——你的命、還有你承諾我的東西,就先讓你欠著,垃圾。」

隨著他的話,綱吉的眼神在改變。Xanxus注意到了,他先前看過的光輝在那裡若隱若現,他知道澤田綱吉已經完全懂得他說的意思。警告與恐嚇都不需要了,所有可能的後果都已經表明在他的語調中了。

「嗯。」綱吉輕輕回應,「不會食言的。」

「一個禮拜,」Xanxus說,「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回到狀態。在那之前我會想辦法,現在,睡吧。」

「可是——」

「我說過我會想辦法,去睡覺。」

綱吉用手絞了絞被單,一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考驗Xanxus難得寬容的耐心。

「到底怎樣!」他沒好氣的問。

綱吉只好窘迫的細如蚊蚋的回答,「我、我想去廁所。」

……

Xanxus黑著一張臉,「你乾脆尿在床上好了,反正還是個小鬼。」

「好過份!」綱吉大聲抗議,「我想刷牙不行嗎?!至少幫我叫個人來吧!」

「那群垃圾還在查,下人被叫去偵訊了。現在基本上是全境戒備,你上哪去找人啊。」

聽到他這樣說,澤田綱吉怔楞了起來。

「那怎麼辦……我沒把握走得過去。」

「……這麼嚴重?」

「嗯。沒人跟你說過憤怒之炎有多、」綱吉搖了搖頭,「當我沒說,Xanxus。」

掩飾完還倉促地朝著他笑了一下,這讓Xanxus很不是滋味。他會在意這種事情嗎?他的火焰能有什麼效果他會不知道?他從來也不需要比憤怒之炎不具殺傷力的火焰——可是現在,看著澤田綱吉什麼也沒再多說,獨自一人坐在床緣試著站立起來,Xanxus明白這確實是他的責任。

「過來。」他說。

然後在綱吉做出反應以前,Xanxus屈身前傾,拉過他的雙臂環上自己的脖子。

「抓好。」

「咦、Xanxus等——嗚哇!!!」

他一隻手摟住綱吉的腰,巧妙地避開了靠近肩胛的繃帶與傷口,另一隻手托住他的半個臀部。然後Xanxus重新站直,一提一攬,綱吉就離開了床掛在他身上——還在掙扎。

「喂,安分點,」Xanxus對著死命把頭埋在他頸間的傢伙低吼,「垃圾!」

「你都不會先說嗎?!」綱吉慌亂地尋找支撐,他摟著Xanxus的脖頸卻不知道該把手往哪擺——擺哪裡都不對勁!「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嘖。吵死了。別逼我真的把你扔下去!」

混亂中綱吉只能把腿纏上去穩住身體,同時,被他的掙扎搞得煩了的Xanxus不自覺收緊了手,結果就是他們的恥骨部位完全貼在一起。

澤田綱吉就像是被人在頭上敲了一記,整個僵住不動了。

Xanxus藉勢踩穩了步伐,抱好突然沒了動靜的綱吉,開始往目的地走去。走沒幾步他發現這其實不太吃力,即使澤田綱吉雙腳纏著他而他肩負所有重量,他也覺得他大可以拎著這傢伙走這個房間好幾圈。真是,到底有沒有好好吃東西啊,這個大垃圾。

大約是走過一半的距離,綱吉埋頭在他頸邊,聲音悶悶的說了。

一開始Xanxus還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畢竟那是如此輕不可聞。

但是最終他還是弄懂了,澤田綱吉說的是:「謝謝。」

Xanxus的回應則是:「你最好不要弄髒我的衣服。」

耳邊傳來噗嗤一聲,「我才沒哭呢,」他的聲音是笑著的,卻又似乎帶點水氣。「只是真的、真的很高興。

——謝謝你,Xanxus。」他安靜重複,誠懇與純粹分毫不減。

頓時,Xanxus只覺得噴灑在自己頸窩的呼吸很熱,貼著自己的澤田綱吉的體溫突然顯得分外鮮明。他身上似乎有什麼在靜靜流淌、滾燙地翻騰,喧鬧要衝破他的皮膚;有點像引燃火焰時的感覺,卻又陌生的過頭。

他的腳步因為這樣緩了一刻,察覺到停頓的綱吉抬起頭來看他。

Xanxus,怎麼了?」他問,「我果然很重嗎?」

細細的髮絲撩過他的臉頰,很癢。

Xanxus側過頭,離綱吉的臉更近了一點,他可以從褐色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被包覆在那份全然的信任之中。熱流逐漸匯聚,他的腹部底處有什麼在鼓譟。柔軟的體溫、過近的鼻息、放鬆的態度,這些都再再刺激了他的本性;予取予求,乖戾、暴烈又貪得無厭。

如果他放開來對待他,澤田綱吉又撐得了多久呢?

Xanxus?」

綱吉還在喊他,跟上一次不同,這次他聲音裡有著擔憂,他是真的因為Xanxus突然的沈默不語感到不安。相處這麼多年、如此近的距離不可能沒注意到,綱吉一定看見了他眼底沈落的深紅,暗潮洶湧的可以吞噬一切。他知道他費盡一番心力才沒讓一絲恐懼滲進聲音。

「你很吵,垃圾。」

Xanxus若無其事地回應,他的步伐不再有一丁點紊亂。他知道體內永不厭足的野獸正在來回踱步,他感受到綱吉暗暗摟緊了他的遲疑力道。

帶著他往前的Xanxus明瞭,這些終會有完結的一天。至少澤田綱吉現在還在他懷中,直到那一天來臨以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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