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25日 星期六

[家教][X27]Black Mercy (Act I: 7)

7: Messenger in the Mist 霧中信使



離開城市的幹道上車流往來,還未到黎明的天色襯著穿流的混濁車潮,灰暗而缺乏色彩。在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的暗調之中,洪流末端的某條歧路上,一輛車像是奉命固守此處似地停著。零星經過的車頭燈打亮一個人影,此刻正倚著停在一邊的轎車,影子被拉得老長,光源遠去又回到黯淡。

天快亮了。桔梗想。

他稍微挪動靠著車門的身軀,從引擎蓋傳來的暖意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四周有薄薄的霧氣,為此桔梗微微皺起眉頭。雖然知道從這裡地勢開始爬升,起霧也不是什麼怪事,但是看著眼前逐漸變差的能見度,他還是繃緊了神經。

很快,路的那一端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濃霧像日出之前的垂死掙扎,撲天蓋地。

站在這樣隔絕的環境中,桔梗維持同樣的姿勢,等著。他重新回想過白蘭大人的指示,時間變得很漫長,太陽彷彿永遠也不會升起,然而在他確認一樣按住胸前暗袋的時候,終於有光穿透厚重的白霧,昏晦艱辛地直射而來。

那是一列車隊。

等桔梗弄懂那便是他一直在等的,車隊已經開始減速,最後停了下來。

盞盞車燈對著他,引擎聲低沈地響,即使還有好一段距離,桔梗也可以切身感覺到那種被窺伺打量的脅迫感。他舉起雙手,表明沒有惡意。白蘭大人託付給他的任務,他說什麼也會完成;如果這件事重要到以現今的通訊方式都無法滿足、非得親自交付,那麼他必然不能教白蘭大人失望。

他站直身體,然後在第一道曙光衝破霧氣的時刻,有人下車了。

桔梗看著那個人朝自己走來。霧正逐漸消失,周圍的景色重新鮮明地浮現,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天邊雲層裂開了細縫,那個人在他面前站定的時候,霧已散盡,破曉時刻的日光寂靜地割劃了天空、僵住塵埃,最後潑濺在土地樹梢、也落在那個人身上。

「桔梗先生,」澤田綱吉面帶微笑,朝他說話,「等很久了吧。辛苦你了。」

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站在桔梗的對面。明明視野已經變得非常清楚,車隊也沒有任何動靜,桔梗卻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異樣,很不真實。

——是因為日光的關係嗎?好像一切都抽離了、隔著什麼的距離感。

「怎麼了、桔梗先生?我臉上有什麼嗎?」

被這樣問了,桔梗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對方看。「失禮了,」他連忙低頭說道,「只是沒想到下車的會是您。」

「白蘭有東西要給我,才派你來這裡。」澤田綱吉說著,似乎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反應,「以他的個性、肯定是要你直接交到我本人手上。——還是我想錯了?」

白蘭大人的確是這樣交代的。桔梗本來還為此思考了好一陣子,看到上次白蘭大人對澤田綱吉的態度,他想自己可能會碰上困難、彭哥列肯定不會為他停下行駛中的車隊——那非常危險——更不要說讓澤田綱吉親自面對他了;對方有充分的理由不信任他所代表的白蘭或傑索。

可是,澤田綱吉此刻就站在這裡,幾乎是疏於防備。

——不對。桔梗看著眼前的青年以及對方身後靜駐的漆黑車輛,修正了自己的想法。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一點失常;這樣被監視的感覺,對方勢必是有所準備才會露面,然而,比起感佩彭哥列的游刃有餘,他反而更擔心澤田綱吉的安全。

是因為白蘭大人對待澤田綱吉的方式非常珍惜,自己才會被影響嗎?

「白蘭大人的確吩咐屬下、務必當面交給您。」桔梗輕輕做了個手勢,指向自己的胸前。

他的舉動似乎準確地傳達給澤田綱吉,對方點了點頭,說,「請小心,別讓人誤會。」

「是。」桔梗應道,手探向了西裝胸口的暗袋,掏出一只信封。

單是這樣一個平常的動作,就是放慢了許多,也仍然可以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推擠過來的龐大壓力。桔梗並不是頭次處理這種交涉場面,身為白蘭大人最得力的副官,他打發過不少比起此刻還要聲勢迫人的場合甚至對手,但是、現在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彷彿被操弄一樣,他將信封遞了出去。

幾乎是在離手的同時,桔梗忽然非常不安。但他還來不及疑惑,澤田綱吉就已經接過了信封。

稍遠處,停滯的車輛什麼時候關掉了頭燈。晨光把一切漂去顏色,染上失真的慘白。

「謝謝。」手上拿著白蘭的信,澤田綱吉垂眼,噙著笑說道,「現在,我得走了。也請你這麼做吧,桔梗先生。」

說完輕輕轉過身,而桔梗發現自己居然出聲喊住他。

「請等一下,澤田先生,」看著對方的背影,桔梗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說什麼,被一種沒由來的急迫所驅使,他選了最不會出錯的詞句,「白蘭大人——」

聽見這個名字,澤田綱吉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側首,沒有回過頭地站在原地。明明一直到前一刻還看著對方的臉,桔梗卻不確定了;不知為何,他感到一股不同於戒備的威脅。

「白蘭怎麼了?」澤田綱吉頭也不回地問。

桔梗一時間答不上來,他彷彿從澤田綱吉平淡的話語中聽出了敵意——赤裸的就好像耗盡了耐心。

「怎麼不說話了,桔梗先生?」

語調是柔和的,彷彿在微笑;但那並沒有緩解越來越明顯的詭異落差——雖然笑著卻蘊含反感、厭惡、混濁又不舒服的感覺。這是從澤田綱吉身上散發出來的嗎?還是自己被看不見的什麼混淆了?桔梗望著不遠處的車隊,想要尋找能夠回覆的答案。

「……白蘭大人非常在意您,澤田先生。」遲疑了一陣,最後他這樣說,「請您千萬小心。」

再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走回了車旁,數輛引擎同時發動的聲音跟車頭的燈光一起傳來,層層疊疊打在他背上。桔梗看著車頂自己茫然的倒影,陌生地想不起澤田綱吉最後說的話。

在他身後、車隊呼嘯而過,風吹得他頭髮打在臉上,桔梗抬頭要撥開髮絲,卻看見天邊群鳥紛飛、像是被什麼所驚擾,慌亂地振翅逃散——那是車隊駛去的方向。他急急轉頭看去,鮮紅的尾燈漸行漸遠,像是離開了也不放過的滲血視線,眨也不眨,就這樣不願瞑目、直到消失。

眼底還殘留燈火晃動的反像,桔梗拉開車門,啟動通訊器。

「是我、桔梗。我有事要向白蘭大人稟報。」





「為什麼停下來?」

「回閣下,前方起霧了。正在確認路況。」

他們正接近邊境。高聳的群山是天然的屏障,古老冰河在此鑿出的深痕成為幽谷,或者禁錮由峰頂而下的雪水、蓄成湖泊。然而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此刻從車窗望出去能看見的景象;彷彿要隱藏什麼,陰冷的霧氣從低處攀附上來,灰白地吞噬一切。

這樣下去根本無法前進。

Xanxus質問:「最後一次報告是什麼時候?」

從他所坐的位置可以看見前車的尾燈,車列一直保持固定的行進距離,此刻仍是間隔而停。Xanxus轉過頭,看見尾隨車輛的靜止頭燈,白黃的光線在霧中暈得一塌糊塗。

「大約是十分鐘前的事了,閣下。」

「接通。」

「是。」

沒幾秒,就有了聲音——無機質的雜訊。

Xanxus聽出了裡面有人聲,斷斷續續,在極差的訊號裡破碎得難以辨識。

「……只做得到這樣嗎?垃圾。」

「實、實在非常抱歉、」

「閉嘴!」

他摒神聆聽,雜音就像車外的霧氣、掩蓋了他想要的東西。

很礙事。

不悅迅速累積,然後,Xanxus聽見了。

重重障蔽之中,有人在呼喚。用乾涸龜裂的嗓音,彷彿重複了無數遍、永生永世,為了一個名字渴求直至沙啞——

剎那間,好像包圍車體的霧氣都開始嘈雜、私語滲進了車內播放的頻道;尖銳粗糙的噪音此起彼落,就算曾經有過什麼,現在也無法分辨了。混亂、毫無意義的音訊侵佔了所有的聽覺,像是霧靄欺瞞了感知,然後就如同烈日下迅速蒸散的水氣、驀地消停。

乍來的靜默中,只有引擎聲。

「十分抱歉Xanxus大人!屬下會盡快修復——」

對於部下手足無措的發言,Xanxus置若罔聞。他臉色一沈,瞪著視野裡朦朧的一對光源,那顏色隔著霧,像某種挑釁。

他沒聽錯,即使受到阻礙,他也絕對不可能弄錯、不管是誰在呼喊——

那是澤田綱吉的名字。





陽光曬在身上的溫度有點久違,橫越湖面的風撩起他束在身後的頭髮,吹走了一絲熱意,似乎可以就這樣保持冷靜。站在湖邊,六道骸看著湖的對面、那個自己度過一段時間的地方,沒有什麼實感。彷彿是好幾世之前的事了,回來這裡有種目睹過去的倒錯;那個靠邊角的窗戶他曾經很中意,現在好像也隨時可以看見年幼的自己從那裡望出來。

因為眼前的景色稍微忘記自己身處最憎恨的黑手黨的事實。

但那顯然沒什麼用。

他還是把他們全殺了。

日光照得水波粼粼,刺得他瞇起眼睛。隔著湖水,可以看見人影,大概是在確認場所是否已經安全,三三兩兩地移動著——都是可恨的黑手黨;站在他待過、最後拋棄選擇用血洗淨的地方,還是一樣的骯髒。磚紅的屋瓦、暖黃的鐘塔、綠葉攀附的屋牆,雅致的別墅跟四周蒼鬱的林木因為這些人的到來全部變得污穢不堪。殺意取代回憶的同時,六道骸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存在,那種隔閡的不確定感就像笑話一般瓦解;現在,他可以隨心所欲。

三叉戟憑空幻出,被他牢握。

啊啊,原來如此。

現在他懂了,為什麼是他被默許來完成這項任務——因為只能是這樣。這是非他莫屬的、從來都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很清楚,那種受擺佈的負面情緒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強烈,尤其是那晚的接觸以後,什麼都沒有了。六道骸靜靜看著,隔著刺眼的水面,終於有人站到了窗前;他已經知道那是誰,卻不會改變什麼。



Xanxus才走來,看見的第一個景象是這樣:澤田綱吉抓著窗框,傷都好了一樣往外探。

烈陽打在他背上,襯衫亮晃晃一片白,他像是毫無感覺,半個上身都在窗外了、還在前傾。

Xanxus二話不說走過去,揪住他的後領一把扯回來,「你在幹什麼,」等到澤田綱吉兩腳著地、離窗口日光很遠,Xanxus才終於有心情聽他說話,「到底是多蠢、」

他還沒罵完,就聽到澤田綱吉說:不見了。

「什麼?」

「剛剛還在的,霧。現在都散了,」澤田綱吉說,抬頭看著他,「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很漂亮的、Xanxus。」

他朝著他說話,雙眼有的神情好像發現了什麼驚人的寶藏。看他不回應,綱吉繼續說道,似乎非得要說服到他贊同不可,「看得到對岸、還有山頂,湖也是——」他說著,整張臉非常亮,「明明剛才還什麼都沒有、Xanxus你看,」

要不是他還捉著他,Xanxus覺得自己都快被澤田綱吉拉去那個窗口,去看那些他所說的、突然出現的景色,冒一堆該死的風險。他大可以繼續教訓綱吉,或者乾脆不管他;但是,那張臉上有一股孩子氣,不多也不少、不很強烈也不太明顯,讓Xanxus一瞬間有些怔楞。

——這樣活生生的表情……

「為什麼來這裡,不會忘了吧?」看著這樣一張臉,Xanxus問,「這種地方、你根本不想來不是嗎?」

應該要逃得越遠越好。聚集了罪孽、血腥、殺戮與背叛;這個場所、或說這整幢宅邸以及發生的一切都跟澤田綱吉本身相抵觸,像要嘲笑他存在意義一樣赤裸裸的喪心病狂——他們所屬世界的常態瘋狂;而這分明是綱吉一直抗拒著、不願意變成的東西。

綱吉先是看著他,表情還是一樣清澈,最後這樣說了。

Xanxus、你是在擔心我嗎?」

知道他不會回答,綱吉只是繼續;神情跟語調都很平靜,「已經決定了啊。逃避什麼的很夠了,來這裡……至少可以弄清楚不少事。」

「又是直覺嗎?」

「嗯。」

「隨便你吧。」

澤田綱吉笑得有點無奈,「我說過不會食言的,Xanxus。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Xanxus鬆開捉著他的手,沒有應聲。他瞥了一眼透著陽光的窗口,並不特別想要靠近,即使老早就注意到霧散了,所見的景致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

「垃圾,」他收回手,架在胸前,仰首意示綱吉往後看去。

門口處,徹底循過宅邸的幾個部下正在等待命令。

「開始以前,還有什麼要說嗎?」

聽見Xanxus這樣問,澤田綱吉斂起表情。「沒有了。」他說,「可以開始了。」



別墅位在一個彷彿小半島的陸地,有些畸零的和其他丘陵隔了開,在平靜的湖面上突出一角。為了配合傾斜的地勢,最高處的景觀陽台、接下來的邊廂與庭院、還有一直紮根到水平面的主屋,幾幢建物分別奠基在不同的地面高度,卻又彼此相通,像一個緩緩降入水中的香檳色階梯。

利用這個設計,兇手沒有放過這家族的任何一個人。

從最上邊開始,控制道路、封死出入口之後,像是對待牲畜一樣一層一層殺下去。不會有人活下來,逃走了也只是被驅趕到更低處,然後在更加殘忍的手法下嚥氣。在湖那邊,死去的人數非常多,屍體佔滿了碼頭的平台,有的還淹沒在水裡——就像在享受某種病態的樂趣,兇手等他們游離了岸邊一段距離才動手——沒留下活口、也不在意證據,讓他們全部暴屍遍地、在稱為家的此處腐爛。

這些甚至不是一天內發生的。

根據先前整理出的資訊以及現場勘查部下的報告,兇手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耐心地去折磨、去營造痛苦;像要傳授何謂絕望與恐懼,不給予哪一個人輕鬆死去的權利,異常悉心、仔細到可以說是費力的地步,漫長地展現死亡。

根本是屠殺。

Xanxus幾乎要有點佩服這兇手。雖然不是不能理解用絕對力量讓垃圾看清差距的快感,也不是沒在其中陶醉過,但是做到這種程度只是平白把時間浪費掉。沒有什麼比垃圾更不值得他動用力量;他們不配,他也沒那麼無聊。

兇手八成想傳達什麼。Xanxus不想理解也無意理會,選擇追究罪行的是澤田綱吉,那破解罪行後的意圖便是澤田綱吉的工作;他是不會插手的。

「閣下,人員的布置已經完成了。」

「沒我命令誰也不許擅離崗位。」

走在蜿蜒的石面小徑上,Xanxus沒有放慢腳步。和領命而去的部下持反方向,他走著,兩旁亂生的灌木和道路一起迎接盡頭,像是再也遮掩不了,水面的反光一點一點穿透過來。日正中天,視野逐漸展開,曝曬得有點扭曲又清晰到一望無際;綿延水體彷彿一面鏡子,要揭露什麼一樣忠實反映所有光線。

遠處,最底邊碼頭那裡,澤田綱吉孤立著。在最靠近水的地方,他的近側沒有人;已經不需要了。

大概可以猜到,那傢伙在想的事。才這樣覺得,耳邊就響起澤田綱吉的聲音。

Xanxus,』透過微型無線,他這樣說,『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在吧。』

看著那個湖邊的身影,Xanxus沒應聲,只是調整了下耳機,摩擦的雜音也很清楚地被接收。

另一端傳來嘆息。『我現在看不到你啊。就不能回應下嗎。』

澤田綱吉沒有回頭。佇立在不知多少人生命的終點,和已死之人面對同一幅景色,他卻站得很直。

「我可是看得很清楚。」盯著那個背影,Xanxus說,「別以為你可以偷懶,垃圾。」

『嗯。』有一瞬間他看起來像要轉頭,但是似乎還是克制住了。『Xanxus,』他的聲音夾帶一絲風聲,『關於兇手——』

「還要分心嗎。」

澤田綱吉一下子沒了聲息,他瞪大眼睛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Xanxus轉身,循著原路邁開步伐。他已經可以察覺騷亂的徵兆;一步一步,有什麼像脫離了表象、要瘋竄而出的感覺——從他把澤田綱吉拋在那裡以後就越來越明顯。

那是殺氣。

身為目標的綱吉似乎也發現了,『Xanxus,』可能是感覺到來自Xanxus的躁動,他喊著他的名字,『Xan、』

剎那間,有什麼炸裂開來、同時是水花噴濺的聲音。Xanxus沒有回頭。身後、湖那邊傳來驟雨般的聲響,他看向前方,土屑飛砂之中、原來的位置出現了一道深痕,再過去站著一個男人;在那道深如溝渠的痕跡對面,不知死活地阻擋他要走的路。Xanxus認得這張臉。

復仇者通緝令上的、就是這張臉。

已經聽不見澤田綱吉的聲音,他的耳邊跟身後都是一片寂靜,Xanxus把目光留在當前的敵人身上,對方也沒移開視線,那張被懸賞的面孔回望他;沒有情緒,沒有意圖,感覺不到任何自我,空洞的雙眼裡彷彿不存在任何東西,只是反映所見。

「放棄吧。」連語調也是沒有任何起伏,「該結束了。」

看著對方扯動手中的鎖鍊,Xanxus依舊沒有移動。他聽見金屬摩擦、對手的呼吸還有沙塵落地的聲音,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水幕在崩毀。

淋濕了頭髮,滲進了衣服貼在身上,在陽光下也帶走體溫,讓他想起全身都浸在水中的冰冷感覺:沒有形體卻能沁入骨肉,阻隔包覆著,什麼都觸碰不到;令人不快的回憶。那個時候並不特別覺得怎樣,為什麼會在現在這種時候想起來?

水花折射的光澤裡、承受冰冷液體的重量,六道骸伸出手,從模糊溶解的視界之中探出去;身陷囹圄時無法做到的這個動作——現在不一樣了。

這次是真的……可以碰到了。

水已落盡,手裡傳來體溫還有濕冷的觸感。就在這裡,近在眼前,對著一臉意外的澤田綱吉,六道骸報以微笑;細微又精準,要完美地模仿出某個時刻就非如此不可。因為舞台已經準備好、就等他說出台詞,失敗不被允許,不可能回頭了。






(待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